痕影

头像是@是个摸鱼机器老师画的

【17:00/c猫、慕洛、红雪】长明灯

全文2W+,ooc慎入

PS:本文机构均为作者虚构。


暮雪在昨日化为了滋润大地的养分,江南的年节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常,虽说经过一夜的风拂,街道还不大干,坑坑洼洼的石路积起的潮气和隔壁做包子的烟囱一样不停的上冒,实在是惹人厌烦——但想来这个点出来的也不是冲着当“街溜子”去的,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也少那么点讲究,干脆向着自己的目标物逆着人流直愣愣的奔去得嘞。

这腊月哟——

时辰确实太早了,但这貌似并不影响路边就靠着这点收入凑活凑活一整年就过去的小二的生意,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自家老娘在乡下有房有地,也就自己当了个二愣子非要进城见见世面。这临近过年的光景,一个个的和疯了似的,为了那点年货争得死去活来,昨天刚有两个在店里打起来被城卫拘了——这都什么事啊?

小二一边腹诽着,一边满面红光的迎着来而复往的客人们,刚刚还有个在路旁站了一会的女人好像对他们家那副对联很是中意,但踌躇了那么久还是走了,他其实还挺遗憾的,因为那副对联其实是个残次品,老板看着外表还不错,所以——

“嘶...啊,啊,阿嚏!”他的胡思乱想忽地被一阵莫名经过的冷风打断了,小二摇头晃脑的打着颤,踮起脚来试图越过人群,但熙熙往往的,他也看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喂,快过来!不要偷懒!”

“是是是。”小二使劲的把寒劲从身体里甩开,有些纳闷的暗自嘀咕。

刚刚...他明明感觉到有人撞了他一下,然后他就被冷风冻了个混混沌沌...这两件事,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还在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货物拿到外面去!”

“唉是是是。”

要不年过了还是回去好了...小二郁闷的想。

 

青年在远处看着那个店小二被老板训斥,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扎入了人群之中。

青年很高,身材相当挺拔,身着一件简单的长袍,俊逸舒朗的明月清风之姿,不是本国常见的黑长发;相反,他的发修剪的正好,多一分嫌过媚,短一分嫌过刚。那双眼瞳是在西洋也相当少见的海蓝色,清冷,淡薄,一望无际。

“雪姐。”青年快步追上那个女人,亦步亦趋地走在她的身边。江南的烟火气和暖意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浓重而清晰,让人在雨后的冬季也不至于觉得太过寒冷。“其实没必要那么省的。”青年轻声道,“师父他不缺这点钱。”

“不是。”女人懒散地开口了,眼睛放松又自然地半垂着,“cen,那副对联是师父去年过年闲来兴起时的随手之作,原稿被之前的来的拜山人求了去。你也知道,本门的物什除去所得者是禁止外传的,那幅对联我看过了,不过是用些民间手段仿的罢了,不值一提。”

听得此言,cen也不再多语,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在汴州的道上,好似没有人在刻意引路,但却轻车熟路地在这条曾经困住很多外来者的巷子里七拐八绕。

“这次...我们去找师叔做什么?”眼见快到达目的地,思忖了片刻,cen还是忍不住问道。

女人有些新奇的瞥了眼他,随后满意的笑了起来。

“五两。”她笑吟吟的,看着cen那副有些不知所云的模样,慢悠悠的带着一点胜利者的腔调说,“昨夜我和你师兄打赌,就看你今日会不会问起我这个问题。他那老东西死活说自从你成年以后就没见过你好奇的样子,这下可好。”她的心情似乎颇为愉悦,“哎呀,五两黄金,是那老家伙半年的俸禄了吧。”

cen无可奈何的笑着摸了摸额头,“师兄他...不是一向不参与这种事吗?”

“谁让你上次被皇帝那老小子...”女人顿了顿,“被陛下要了去,潮海那一战的敌人可并非凡人所能应对,即使是你也够呛。师父也真是,他也舍得让你一个人去。…这一去两年,你师兄可想死你了...”

“哎哎哎雪姐。”cen无奈地打断她的揶揄,“先说好啊,你和师兄才是正配,不要用这种奇怪的语气点奇怪的鸳鸯谱。”

女人轻哼一声:“行了,说回正题——师父新收了两个徒弟。”

“啊…??”cen震惊了,“我靠...哎疼!雪姐你别揪我耳朵!”

他的脏字儿才发出了第一个音节,女人就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别把跟那些个老兵痞子学来的市井粗话带回山门!”

“哎好好好...”cen叹了口气,为师兄的生活默哀三秒钟,他揣度着自己接下来的话,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他...都那么江湖神棍了怎么还收的到人啊?”

“就是说啊。”显然女人也不理解,“大概也是冲着这天底下最后的仙缘之地来的...吧?”

“所以我们这次过来...不会...”

“当然啊。”女人理所当然,对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颇为不理解地瞥了他一眼,“找师叔求两盏长明灯,怎么了?”

cen张了张嘴,却没能讲出话来,干脆缄口不言——当然不会告诉女人他上次为自己求长明灯时遭遇了什么。

 

cen是被师父收养的。

约莫二十五年前,那会儿小雪和红叔刚入师父门下没两年,也还是遵守着男规女诫的七八岁爱吃零嘴的小娃娃,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夏夜,两人在山门口等候着尚未归来的师父。

仲夏晚上略有些凉,男孩好一些,火力比较旺盛,女孩就不行了,在夏夜的凉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红叔看着自己脸色发青的小师妹,第一次主动和女孩说:“要不你先回屋吧,我一个人等师父就行了。”

女孩显然没想到自入门来一句话没和自己说过的师兄居然会关心自己,但她依然拒绝了。红叔想了想,叹了口气,跑去屋内抱了一床被子来——至于红叔因为自己被子在地上拖脏了被师父罚去洗,然后导致后来几天没被褥盖得了风寒这件事,已经算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在那天晚上,这两个可以算是青梅竹马的孩子彻底结缘,而在后半夜,他们也终于等到了师父——他的手里抱着个婴儿。

两人立马凑了上去,红叔本来想接过看着就劳累不堪的师父手里的小家伙,但是师父冲他摆了摆手。

他们都还记得,那个孩子睡醒时懵懵懂懂睁开的海蓝色眼眸,和在月光下,师父手臂上晶莹剔透的那一层白霜。

 

踏过可谓千回百转的破旧小巷——不是必要,cen真的很不想来这里——他稍微有一点洁癖,对陈年累积的灰垢尤其憎恶,恰巧,昨夜还来了一场雪,雪一化,那水混杂着污泥与不知道是什么的动植物的腐尸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让人走哪都不好使。

反正...之前被皇帝征招去给的劳碌费还一分没花,cen一脚踏进水坑中,默默的想,回去换一套衣服吧。

“这条路相当古老了。”小雪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想来被师父指使过来过不少次,“貌似是在四百年前,我派立门之前便已经选好了地址,后用仙法掩盖了痕迹。”

“师叔他老人家…身体如何?”cen强逼着自己不去在意周遭的环境,心不甘情不愿的扯到那个糟老头子的身上。

小雪笑了笑,“吃好喝好,天天无所事事的。”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上次他来山门见师父时顺手讹走了你师兄跑了三个省市带回的燃回草,说是这玩意儿配上秘药可以解冰魄寒毒,这次要是敢不给弄点成果出来,我就让他知道…”她握了握拳,一副要给他好看的样子。

Cen汗颜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雪女王还是雪女王,威武霸气,师兄的夫妻生活想来很和谐吧。

“嗯?到了。”小雪眼眸一凝,看向正前方那蓦然出现的古朴老旧的门,大跨步的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仿佛废弃了的铁匠铺。

很暗,不大有风,大抵是这栋房子在建造的时候刻意被人抹去了窗户;古朴而沉默的青铜挂灯散出影绰的暗光,隐隐约约透露出那未曾砌实的土墙上留有的黯淡符文印记。那沉寂在见不着的后院里的无数古怪的材料,与迎门走进的那可谓历史的残留物的柜台,试图将一卷一卷无言的故事,诉说给在光阴冉冉中自午夜中来,又在破晓离去的人们。

柜台的后面有一张躺椅,一个不知道多少年纪的中年人横在上面,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就好像他死了。

“千古功名何有意?终不见,故人情。”小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是师叔的宗旨,有一说一,在我派那些个长辈中,却是属他最为洒脱了。”

“老家伙!”小雪很霸气地走进门去,用力在那两扇破破烂烂的木门上一拍,却不想大概是这门年久失修,在雪女王的满力暴击下,居然直接倒了下去。

小雪:…

刚走到门口的Cen:…

这门虽然古旧,但那分量也是踏踏实实的,这倒下去可谓一个地动山摇!别说师叔只是睡得像个尸体,就算是尸体也得被吓得不等中元节就回了魂。只见那中年非常急促的跳了起来,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从后面摸出一把木剑,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

“谁,是谁!”师叔好像非常震惊有人能找到这里并且砸他的场子,开始胡乱的挥舞木剑,然后…这可称古董的物品,就那么“咔嚓”一下,断成两截。

小雪:…

Cen:…

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cen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早些年他刚被师父允许放下山的时候来见过这位师叔,那会儿的他…反正和这副不着调的样子还相去甚远。Cen无奈的拍了拍旁边笑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小雪,示意她叫一下那位可怜的中年人,但看着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雪女王,cen摇了摇头,开口道:“师叔,是我和小雪。”

“什么?”中年人很明显愣了一下,“不可能!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根本没看见人!”

“您能不能把眼睛睁开再说话!”千辛万苦把笑憋住的小雪直截了当的打断了某人的无厘头自嗨。

“哦哦。”那中年人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一开眼就乐呵了,“诶呀丫头呀,还有小cen子,你们今天怎么来了?快快快坐坐坐。”他眼睛从门口扫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丫头,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咱们这门可不兴砸啊。”

“…”小雪窘了窘,随后非常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们今天来是…”

“哎哎哎,进来说。”师叔一点也不着急,他拿出三盏茶盅——上面甚至有裂痕,然后慢悠悠从里屋拿出个茶壶来,边倒水边招呼,“尝尝,师叔自己种的茶叶。”

当然是非常干脆利落地拒绝,两人注视着他端起茶盅,慢慢的抿了一口:“是这样的,师叔。”cen说,“师父新收了两个弟子…”

“噗!”师叔一口茶水全部喷到了柜台上,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气急败坏道:“你们那一脉还能收的到人?!”

“…是啊。”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小雪的眼神相当核善,“师父这次让我们来求两盏…”

“长明灯是吧…”师叔相当不满的嘀咕,“就知道惦记着我手头这点材料。”师叔好像相当感伤的样子,“唉…连殷老头…殷师兄都收的到人,为什么我这一脉收不到啊…”

“因为你的铁匠铺开的地方太神奇了。”

“师叔,我觉得你门前那条路该清扫一下了。”

“…”师叔一头黑线的回望了一眼他俩,遭了瘟似的摆了摆手,“行行行,说不过你俩,小cen子,你这体质不宜在我锻造的时候多待,你出去溜达溜达吧。至于雪丫头,你留下,给我打个下手,顺便和我说说这几年发生了啥。”

“行。”小雪答应的相当爽快,“cen,那你先去吧。”

 

Cen漫不经心的在汴州湖畔走着。

时辰还是太早了——这座江南的城,白天的时候真真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不若夜市那般鱼龙灯昼,也不若正午那般浮世百态,目所能及之处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赶着把从早市采购来的运回家,也许仅是赶着回家的。

想来年节前的早市,也就是这个国家最为河清海晏的时候了。

青年还记得,他上一次来到这座古城的时候,是一个盛夏的黄昏,黄昏落雨,风吹古木,跟着车水马龙的人流缓缓地进城,能看见风吹云散,也恰巧能窥见月盈满天的模样,银纱拢在汴州湖畔的沙上,好像凭空起了霜一般,那天的景象明朗到和人间大相径庭。他随着师父,穿过或紧或松的人群,途中经过几个唱戏的角儿,他努力地踮起脚想见识见识,却被师父敲了一个脑瓜崩,他有些气愤的蹬了师父一眼,师父却相当理直气壮地说:“你看不懂的。”

这是他第一次下山,也在师叔的铁匠铺闹出了场笑话,但是…他攸然回过神,眼见之处,是早起来唱台的戏班子。

 

“喵~”一只黑猫轻巧的从树上跃了下来,不小心跌进了一个积雪融化的水坑中,荡开小小的波纹。

它慢步走在街上,并不怕人,好像也没有人在意它。

 

“谢谢。”cen礼貌地冲着给他倒茶水的佣人道了声谢,佩戴着为了遮掩自己的瞳色专门找师叔定制的遮光镜,虽然他的头发已经够显眼了。

相较于周遭环境的喧腾,cen显得格格不入。他一个人坐在一堆结伴来听戏的老爷爷老太太中间,而那些较为年轻的人儿则三五成群的零散在边边角角,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差不多都是男女均衡,想起之前的遭遇,cen有些啼笑皆非。

之前潮海战的时候,cen作为主将,脾气又好,自然是老兵油子们开涮的对象。那会儿他才二十多,却遇到了一堆姑婆脸,天天吹耳旁风让他找个将军夫人给他们见见。

“哎这些年轻人呐…”不知道是哪个老人低低的叹了一声,“现在这么不守传统了。”

cen很想笑,但只好忍着,不笑出声来。

“各位看官——”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走上了戏台,“戏马上就开始了,请保持安静。”

两个举着红旗的人从两边走过,遮去一片空旷,带来一个故事。

 

“哎老板,那条鱼怎么卖?”眼见鱼摊只剩下最后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了,排队的人也不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的礼俗,纷纷争闹起来,让城内巡逻的兵卒们很是无奈。

本来城里就喧哗,这年货的紧缺无异于将一盆水哗啦一下全倒进沸油里——好家伙,这仗势让刚进城的人看见,大抵会觉得在这光景是有人办什么喜事闹腾来的。

正当众人群情激昂的边吵架边炒价的时候,一只黑猫从人缝中钻了进去,快准狠的盯紧那条鱼,一口叼住,撒丫子就跑向街上最锣鼓喧天的方向。

“哎,我的鱼!”

众人无论是凑热闹还是真想要,一个个的也忙奔向那个方向。

 

cen一脸苦笑地从观众席上离开,怎么说呢…就,蛮奇妙的。

前段时间cen帮着当今皇帝解决了潮海那一带的问题,然后那场战役被作为原型改成了戏剧——就是他今天听的这一场。

感觉相当微妙…这事让师兄知道大概可以让他笑成个没板牙的中年人,也好,这样他以后就吃不得肉了。Cen一边思绪飘飞一边朝着那家破旧铁匠铺走,他听戏的时候相当如坐针毡,尴尬得恨不得把台上的人就地解决了。

“嗯?”听到响动,他攸然的抬了头,眼神一凝,前方一堆人围在墙边,而那个真空的中心地带,有一股他前段时间刚刚处理过的类似的气息。

那只小小的,黑色的猫,在太阳紧追不舍的盯视下,在街坊群起而攻之的追捕中,紧紧缩在尚且未干的墙角。

嘴里死死的叼着这条鱼。

“这是谁家的猫哩?”

“没见过啊。”

“那正好。”不知道那户人家两眼里放出贼光,“我家还缺一只捉耗子的猫,哎,老王,这鱼…”

“这鱼我赔了。”cen慢慢的挤进人群,一股又一股微小的气流将他们排开,他看着那只缩在阴影里的猫,眸中闪过一丝有趣的色彩。“诶,我说,你们一群人欺负一只猫,…”cen慢悠悠地道,“是不是不太礼貌了?”

言罢,他也没管那些人什么反应,他俯身冲着那只猫伸出一只手,问道:“哟小家伙,你愿意跟我走么?”

昨夜的水汽还没有干,这块阴暗中的小角落沙泥和污水占据了半壁江山,那只猫的毛有些湿漉漉的,它防备的弓着腰,似乎并没有接受cen好意的意向。

“喂,你谁啊!”

“过来就骂人,有素质吗?”

“哎,这条鱼我还没说卖…”

卖鱼的人话还没有说完 ,一块银两直接砸到了他的怀里,cen看着那些布衣们不知好歹还想来扯他衣服的手,眸子里闪过一丝薄怒,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风向一转,寒冷的北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刮了过来,cen巍然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的脸颊逐渐铁青,做鸟兽散。

日头终于完全高照了,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眸中的深蓝色波光熠熠,他摘下遮阳镜,再度冲着小猫伸出一只手,语气里带着一丝遮不住的笑意,“这下,你愿意跟我走了吧。”

小猫探出头,湿漉漉的毛在阳光下干的很快,它用那双橙紫色的异瞳和cen对视了一会,舔了舔他的掌心。

 

“雪姐,我回来了。”刚到铁匠铺门口,cen就对着里面喊了一声,那只小猫扒着他怀里的衣服,猫类那偏高的体温就这样透过胸襟处的衣服传递到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刚好。”师叔从里头迎了出来,“你雪姐见你还没回来便就先买年货去了,快快快,小cen子你先进来。”

此时的铁匠铺相当与平常不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可以说是灯火通明了,那些数年没用过的玉石和夜明珠都被拿到了柜台上,给这富有年代感的建筑平添了几分华丽。cen并没有在意这些,相反,他的目光牢牢的聚焦在了由那些珍奇之物围着的东西——那是三盏还未燃起的提灯。

“如今世道,妖魔退却,仙缘稀薄。”师叔悠悠地感叹,“这手艺也将近失传呐。”

“长明灯,也称长命灯,一人之灯,可护其功名,天地同寿;一国之灯,可佑其山河,举世千秋。

“数百年前,你脉出世之初,作为贺礼,也作为对最后的仙缘之地的祝福,我承诺你师父说,我会为他锻造七盏长明灯。

“今日求走两盏,本是距约定之数还差一筹。但我想这一人可能又是数百年光景,便是直接锻了三盏。

“你且拿去,以后就省的再来找我了。”

“师叔...”cen看着他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直接拆穿,“你单纯的只是想出去玩了吧...”

“...小兔崽子!”此人真是好不要脸,也无丝毫心虚的意思,他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继续接道:“那不然呢!还有,这确实是最后一盏长明灯了!”

Cen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材料,我的材料!”师叔一副心痛的模样,“你知道做一盏长明灯要多少材料吗?我这里的材料都还是我的师父在飞升前留下的!这么多年都是坐山吃空啊!不行,我一定要外出游历,谁也不能拦着我!”

Cen沉默了——说的是在理。

“对了。”cen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作为潮海战的奖励,我可以随意从我派的宝库里挑一件的对吧...”

“是啊,但我派宝库里...”

“那长明灯算吗?”

“啊?算...”

“好,我要长明灯!”

“...”师叔相当不理解,据他所知,cen应该没有需要给与长明灯的人才对啊...

然后他看见了cen将怀里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台上。

cen这小子,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师叔默默的感慨,但是...等等,他这怀里的是只...猫?

仔细一想,师叔登时炸毛:“等等小cen子,你要把长明灯给这只猫用?!!”

“对啊。”cen很无辜地抬起头,“怎么了,不可以吗...哦对了师叔。”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你刚刚说‘一人之灯’,那给猫用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不...啊哈哈会有,会有,会...”师叔试图找补,改变cen的想法让他不要把他的宝贝长明灯用在一只猫身上,然而cen听他那个“不”一出口,心里就有了数。

“谢啦师叔!”cen兴冲冲的抱起黑猫,在他的爪子上刺了一下,将一滴殷红的血滴到长明灯上。

黑猫:“喵?”

眼见那盏长明灯亮起了明黄色的火焰,师叔一脸自闭的躺回了躺椅上,睡姿非常安详。

临近黄昏的时候,小雪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一眼就瞥见正在和猫玩的cen吗,“cen,这只猫是?”

“雪姐回来啦?”cen扭头冲她笑笑,“是路上捡的...嘶小家伙,你想造反?哦,那个,师叔在睡觉...”

“师叔!”

“诶...”有气无力的声音,师叔从躺椅上爬起来,就突然被小雪丢过了一堆东西,“这些是给你的:两套衣服,一些路上吃的干粮,一个装水的葫芦...哦,还有五步毒,秒死的;寒毒,慢性的;安乐毒,无痛苦的...”

师叔热泪盈眶,“雪丫头!还是你对我好,还知道给我准备一些路上的家伙什儿...”

“屁。”小雪打断的很无情,“我是想你如果哪天在路上不想活了不要跳海,挑个喜欢的服毒自尽,我好继承你的仙家材料。”

师叔欲哭无泪地顿了顿。

“哦对了,老家伙。”小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上次你从我丈夫那里拿走的燃回草呢?寒毒解药配好没有,给我拿来。”

“...”

 

转回山。

“好久——没回山门啦。”cen一边伸懒腰一边感叹的望着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这座山取名非常随意,大概是为了符合“轮回”那周而复始的概念,他们伟大的师父甚至连地形都不看——不过有一说一,这名字虽然二的可以,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恰如其分。

锐,真锐,月明的光泽为它镀上一层冷锋,那山峰直愣愣的将穹顶戳破了去,围绕的云都是葫芦串,是那幽夜的孤寂所浸染的,无可匹敌的险峻,有“峰山满地天为锢,凌驾天穹吞星月”之意。

名字的贴切也正正在这。这座山,真的非常适合人跳下去进行往世的轮回投胎。

Cen垂着眼去看这座山。山明明高、明明大、明明把他裹挟在里,他却觉得这座山并非不可一眼概望。和早年确实是不一样了,他和当初仰望这座山时憧憬懵懂的样子也确实是不一样了。

冷风灌来,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冰冷的因子的躁动,和怀里不相称的温度对抵。他去看地面,仿佛能数清地上斑驳的纹路,也能回忆起哪些纹路是他所见过、是他所踏过——几十年不变;黑猫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纹,cen莫名地觉得黑猫和自己当初一样,刚见这座山时,总要打量上几眼,好像轮回的山上连石纹也要有不同,更妄想要从那里面看出天机来。

“行了,别看了。”小雪踮起脚拍了拍看入了神的cen的肩膀,“拜山道的阵法又换了,我走在前面,你跟紧我。”

“不用了,雪姐。”cen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想在山上逛逛。”

“也行,想来这些阵法也难不倒你。”小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先行一步。”

cen目送着小雪的身影逐渐远去,笑了笑,微微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雪花,随后抱紧了黑猫。

 

雪下得越发大了。

黑猫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球,一个劲儿往cen怀里钻,薄薄的温热在cen胸口贴覆,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带了一把伞,撑开了另一个没有雪的安和世界。他一只手悄悄握住小家伙的爪子,那只手臂上还挂着唯一亮的那盏长明灯,也不知道是不是硌着了,小家伙的尾巴总是在不安分的乱晃。

长明灯在风雪里散发着光。

夜,是缄默的,cen很久没有享受过一个人的宁静了。他闲庭信步在山道上,看着有些变化的风景,不闻一丝鸟鸣,流水也大抵早就结了冰,发出的闷响消散在细碎的草木声中。年轻人喜静,像是巡游山河的帝王,像是手握命脉的神仙。

它突然“喵”的叫了一声,破了这寂静的雾霭。

 

“哟,我们的将军回来了?”

之前睡的昏昏沉沉的黑猫突然听见了活人的声音,被叫了魂一般的抬起头喵叫,cen将伞收好,冲着那靠在门旁的红眼中年人点了点头,“师兄。”

“你雪姐先去见几个小朋友了。”那个被称为师兄的人接过cen手中的伞,非常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这盏长明灯...怎么亮了?”

cen没有多说什么,他拽着黑猫的脖子把它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攸然皱了皱眉,“小东西哈喇子流了我一胸口。”

师兄笑眯眯地听着他的抱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颇有些稀奇的看了一眼黑猫,“这次山门里可热闹了。”他有些随意的感慨,“新来的两个孩子都比较闹腾。”

“是好事,之前山门实在太过冷清了。”

“是好事?”师兄古怪的瞥了他一眼,“cen,你可记得你...”

“打住!”

 

师兄就是红叔,大概是这名字颇有些占便宜的味道,长辈们一般喜欢叫他“红”——加个“那小子”,cen第一次听到这称呼还啧啧称奇了半个晌午,然后——他被红叔拿着木剑追了三座山头。

红叔是典型的社会成功人士,虽然不通仙法,却在剑法方面颇有些造诣,进了巡卫司当了个追命衙门。即使因为入了仙门,难能被繁杂琐事打扰,可每到逢年过节事务便一叠叠地来,天知道为什么那些怪力乱神的组织只喜欢在过节的时候出没。或许和他长了一对红眼睛有关系,红叔江湖人称“红眼兔子”。众所周知兔子要么运气绝佳要么运气“绝佳”,红叔明显属于后者,一到什么元宵中秋就绝对看不见人,一年得往山下走个七八趟。更离谱的是,这座门派之前除去师父以外就只有三个人,而里面还有一对爱侣——cen当年亲眼见证了红叔向着小雪表白的场面,啊,当然是偷窥,当时年纪还小,不懂事,不知道“爱人”是个什么滋味,cen只记得那一天中午他一口饭都没吃——饱了。

cen是红叔亲手带大的,这小子就是个煞星。也不知道是师父他老人家去哪个邪煞之地抱回来的,天生寒体,小时候还控制不住,一手握上可以让人瞬间冻成冰雕。cen那会儿可谓相当不安分了,每天最爱干的是去小溪里摸鱼——这有什么好摸的,手一伸进去水就结冰了,以及,尝试用自己的手去摸红叔的脸,虽然也没有成功过,但红叔每每回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对了,cen。”红叔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这次回来前,陛下找你谈了谈?”

“没有。”cen面无表情,“他找人传了个圣旨给我。”

“他说什么?”

“他...希望我改名,改成这个…”

“白晟?”红叔试探的问了问。

cen眼眸暗了暗,并没有作答。

“家国乃天下第一大事。”

“论高,他可摹一笔山海意,取一缕云雾尖;论大,他可跨一抹千秋卷,涵一池天地情。”红叔没有看他的表情,他这样告诉cen,“对我来说,这是我的教号,也是我的底线,cen,为什么不愿意改名?”

为什么呢?

希望他改名是什么意思,cen自然清楚。但是,他并非是这个国家的人。

姓,是为他那无可知的过去,从何处来;名,是他那不明晰的未来,往何处去。

所以即使他的名字只是师父在收养他之初随意定下的,他也不愿为了所谓“效忠”之名去委屈自己。

两人相对无言的走到大殿门口,红叔轻轻的叹了口气,对cen笑了笑:“行了,屋里的人都忙着筹备年节,就不要毁坏气氛了。”

cen没有回话,他上前去抱了抱红叔,聊作回答。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闹了!”两人刚进门就听见了小雪暴躁的声音,“过来帮忙!”

“师姐,卡慕他一直恶心我,我吐了!”

“诶呀,米洛小宝贝,不要那么声疏嘛~”(ps:不是错字哦)

cen:这大过年的又是来了什么妖魔鬼怪啊?

“行了,不要闹了。”苍老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等会儿你们三师兄回来了让他看笑话。”

“师父。”cen恭恭敬敬的上前,冲着他一躬身。

“哎哎哎,回来就好。”那老人眉开眼笑道,“来来来,米洛,卡慕,过来。”

cen扭头,只见两个大小伙子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一个清秀干净,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是个相当天真的孩子;另一个虽然长得确实相当英俊潇洒,但莫名给人一种不可靠的地痞流氓感,异常欠揍。cen冲二人点了点头,随即把那盏点燃的长明灯放在了师父的面前,“雪师姐应该和您说过了吧。”他轻声道,“我希望您能答应。”

“你都已经替我做出决定了。”嘴上那么说,但师父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罢了,让那孩子见见我吧。”

cen把肩头的黑猫抓了下来,放在师父面前,退步到倚在门柱子上的红叔旁边,“孩子。”师父对黑猫说,“不用装了。”

“喵?”黑猫歪了歪头,师父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喵!”黑猫瞳孔地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去,貌似是想逃离这座大殿,却被拦在门口的cen一把抱住,但它却还不安分,在挣扎中那只爪子在cen的胸口划开了一道口子,血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不断下流。

“喵...?”黑猫不动了,他突然慢慢走回了原先的位置。

 

深夜,皇城之内。

一袭夜莺随着风吹到了这片土地的各处,无数的风拂过,流露出动摇山河的斑痕。

 

黑发的少年坐在陌寒院的墙上,仰望着转轮山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少年虽不很高,但是明显还未成年,若说这脸啊,见到的人都得夸一声好俊,是那种夹杂着稚气与坚毅的英气,一点也不似城里的富家豢养的白脸儿们,尤其是那双瞳孔,相当引人注目,妖异的紫色和灼热的橙色相得益彰,使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怎么,睡不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cen坐到他的旁边来了,他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却被少年一爪子拍开,“喂,小孩儿!”cen挑了挑眉,“可是我收留你的诶,不要那么不客气好吗?”

“谁知道你这背后还有这么个千年老怪物...”少年嘀咕道,“连化形都能掌控,他是神仙吧...还有你。”他扭头看向cen,“原来你看出来了啊,那你为什么要收留我!”

“拜师又不是什么坏事。”cen悠哉悠哉的,“你想想,你得到的可是长明灯诶,多少人都求之而不得的东西,而且我派相当自由,没有什么束缚,你个孤苦伶仃四处流浪的妖族反而有了一处容身之所,不好么?”言罢,他又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还有就是,后面那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喵嗷!”少年愤怒的叫唤了一声,却被cen一巴掌镇压,“行了,别那么磨磨唧唧的嘞!”cen对上少年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夜的原因,cen那双海蓝色的瞳孔里所流露出来的光芒,竟近乎是温柔的。他笑着结结实实的抱了少年一下,那片刻传达的温度,让少年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既然已经进了我派,那就老老实实的安心待着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嘛。”cen跳到地上,冲少年挥了挥手,“行了,我去休息了,你的房间还在整理,今天凑合一下睡我那吧,哦记得进来时轻点,先沐浴。”

“还有,你叫什么?”

“...”少年愣了愣,想来他作为一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流浪猫妖,也确实不会有名字这种东西。

“那就,叫你黑猫吧。”

“就这么定咯。”

 

宁静的鸟鸣。

cen好不容易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安心的觉,在晨曦初起的时刻,他睁开眼睛,发现黑猫已经坐在窗边发呆了。

他笑了笑,翻下床去拍了拍黑猫的头,“早啊小孩,昨晚睡得好吗?”

昨晚他说是先睡了,但其实一直关注着黑猫的动向,一直等到这小孩洗漱完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犹犹豫豫地躺在自己身边乃至熟睡后,cen才彻底放心。

“还行。”少年可能是有些麻木了,也没有管cen那只大不敬的手,“你…我今天要做什么?”

“你拜师是为了什么?”cen反问道,他走向衣柜,从里面随意的拿出一件长袍,开始换衣服,“当然是学艺啊。”

“你你你…干什么?”黑猫眼见cen在他面前露出坚实修长的躯干,一脸的惊惶失措。cen看了他那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换衣服啊,小孩子少见多怪,你身上那套衣服不也是我的。”

“…你,不知廉耻!”

“嘿,小屁孩还这么多讲究。”cen虽然是个在各种古籍中长大的知识分子,但本质上也还是个经历过老兵油子洗礼的年轻人,在这方面倒是没那么在意,他只是觉得逗小毛孩子怪有意思的,可惜的是黑猫身份被戳破后就不像刚开始那会儿一样变成猫缩在他怀里了,那软糯的手感着实令人上头。

“行了,走吧。”

 

“拜师学艺到你这内院来干什么,我不应该去找那个千年老妖怪吗?”

“叫师父,乖一点。”cen白了他一眼,“他老人家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我们身上,在修行路上唯一的指点也就是给我们选好适合的方法罢了。”

“喏,这是昨晚他交给我的,以后我来辅导你的课业。”

“喵嗷?”黑猫歪了歪头,只见cen手中两本厚如砖块一样的书径直朝他砸了过来,他忙伸手去接,却发现那两本书悬停在了他的身前。

黑猫:…

那边cen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小孩的怒目而视下好容易憋住笑,他说:“你先把左边那一本翻至扉页。”

黑猫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两根手指,哎,就这么夹住,然后一捏,然后一翻,此套动作未超过三十秒,看得出来小猫还是相当年轻的。

“咳咳。”cen发出一声欲盖弥彰的咳嗽,因为甚至连这里面都带上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继续开口。

陌寒院相当僻静,此时时辰尚早,所谓“鸟鸣山更幽”,不食一丝烟火气的仙境在群山环绕中,散发出千载白云悠悠的时间气息。

cen和很多年前试图与那抹霜寒对抗时一样,深吸了一口气,他对上黑猫那双眼眸,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师父说,我们这一脉修的是轮回。”

轮回一词,可大可小,若是往大了讲,可倒山覆海,再新起风景;往小了讲,也就是一人一茶,来生依旧罢了。

“噗,怎么和个…”黑猫话说到一半,就看见cen的脸蓦然沉了下来,他愣了愣,没有再接下去

cen见他反应了过来,也就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这是我派唯一的教义,而此生,你进了我派,只要不做欺师灭祖之事,剩余,为善为德也好,为奸为恶也罢,我派不会有人管你。”

“你既是妖,也应当清楚,由于如今仙缘淡薄,而除却人之外的生物都不会使用仙家材料,妖族几乎都快绝迹了。我自小到大,算上你也就见过两回妖。”

“什么?”黑猫惊了惊,“我还有同族,它现在…”

“潮海一战中,那条鲤鱼妖被我斩了,凭着水性,为祸一方。”cen相当冷漠,“该杀。”

“你!”黑猫瞪视着cen,也不再管cen接下来说了什么。

“…罢了。”cen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倦了,“想来你也没有心情和我认真学什么东西,你自己闹着玩去吧。”他似是不想喝这只猫多待,直接转身离去。

“…”黑猫呆在了原地。

他发现,他好像有点看不懂这个人了。

 

cen心情相当郁闷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黑猫的新卧已经收拾好了,也不用和第一天一样还得和他拼着睡。

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对人世也不够熟悉,除却之前在军队里被老兵油子们教了两年,他对城里的常识相当一无所知。为人处世,他洒脱的就如同未谙世事的孩子,依照着自己的方式活着,这相当令人羡慕,但…cen自己相当苦恼。

因为对他这种人而言,也依然有底线的。他的师父,他的师兄师姐,这些陪着他度过小时候每一次冰寒的人,是他无法置之不理的底线。

cen在冰寒的折磨下,有一个未曾向任何人提起的秘密:他可以记得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从不遗忘,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清晰。

他对凶了那只小猫感到相当抱歉,但是其实,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喂…”

cen扭过头发现那只异瞳的黑猫正靠在窗台上,看的它的脸怎么样都能看出一丝别扭来,“对…对不起。”

Cen眨了眨眼略感不解,但随即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黑猫的头,小家伙抖了一下,但并未抗拒。

“喵嗷。”小家伙可能是感觉被知道自己是妖以后有点不好意思撒娇,但还是一头扑进了cen的怀里。

他其实本来觉得,cen大概只是个温柔,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是没想到的地方在于,他对于自己所在意的东西如此坚持,这让小猫燃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喂,你把我抱进了这个江湖骗子帮一样门派,你可得保证我能学到什么东西啊!”黑猫趴在cen的胸口嘟喃着,声音闷闷的,cen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听着它的牢骚,“我知道你是个几十年不出门的死宅,没有情商很正常。这样,小爷原谅你对我的出言不逊,你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行啊。”

“那好。”黑猫从cen怀里抬起头,“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cen。”cen看着小猫依然不理解的样子,“就是cen,你以为之前山道上我在和师兄开玩笑吗?”

小猫想了一会,最后直对上cen的眼睛,声音中流露出几分贼气,“那我叫你cen哥哥好不好?”

cen愣了半天,最后一把把黑猫的头按了下去,但黑猫依然看见了,cen那脸颊上片刻飞起的薄红。

“行…行吧。”

 

所以隔天有少见的师父讲课时,其余几人看见cen宠溺地抱着黑猫走到大殿是都有些震撼。尤其是那声“cen哥哥”,甚至直接震碎了红叔和小雪的三观,这两人整天恍恍惚惚的,在后来陪新弟子练剑的时候——

“喂,大师兄你在干什么?”米洛一副崩溃的样子,“我吐了,这也太慢了!您真的不是老年人吗?”

“小兔崽子你在说什么?!!”

“啊啊…啊啊啊…大,大师姐,你,慢点,慢点!不要,啊~好痛!”卡慕这边可谓是鸡飞狗跳,小雪心不在焉到直接施展起了正式比拼时的剑法,“祈祷人没事…”黑猫幸灾乐祸优哉游哉边和正正常常一剑一剑指导他的cen比划着边围观隔壁两人的惨状。

“行了黑猫,专心。”cen无奈地叹道,“要加速了。”

“好嘞⊙▽⊙!”

就是这样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间,年三十前的这几天便过去了。

 

经过几天的熟悉,黑猫已经完全习惯了睡懒觉——好吧也没有多懒,就是可以多赖十分钟然后被cen从床上揪起来。他并没有去自己那个卧室,天天变成猫的形态窝在cen的床上不肯动,cen也由着他,反正旁边放着一个暖烘烘的毛球还挺舒服。

“行了小东西,起来了,今天年三十了。”cen和黑猫可以说很熟络了,让他感到相当不可思议,即使是师兄,他也用了两年才能和他正常相处。

“知道了~cen——哥哥你抱我嘛!”

“迟早有一天你得胖成个球。”cen感慨道,然后把恃宠而骄的小家伙抱进怀里。

黑猫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在cen胸口蹭了蹭。

 

“我们先去山道的竹林里玩…”

“哎呀卡慕,大过年的就不要乱跑了!”

“米洛洛,不要那么绝情嘛,你难道不想在山上逛逛吗?”

两人的声音随着风声渐渐远去,此时,cen刚好从拐角转出来,“这俩小东西又要跑去哪个地方瞎折腾啊?”

“算了,不要管他们了。”黑猫嘀咕道,“反正山里的阵法会把他们的送回来的,最多吃点苦头罢了。”

“嗯。”cen摇了摇头,“一看就是典籍没有看完,走吧,我们去帮雪姐他们。”

 

“哎呀,这灰头土脸的是谁啊?”临近傍晚,红叔看见那两个早上偷偷溜出去的小鬼狼狈的跑了回来,完全不加掩饰的嘲笑道。

“行了,去洗个澡吧,年夜饭要开始了。”

“新的一年到来前,可不能那么脏兮兮的啊。”

 

宴席是小雪做的,好吃到红叔不住的感慨自己上辈子绝对是烧了高香;大殿张灯结彩,琉璃光转,大多是cen之前潮海战的俸禄,装饰什么的前几日都购置好了,今天早上没什么事的几个人忙了一天。

这才有年味嘛。

而宴席基本结束之后,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卡慕,你先过来。”师父慢慢悠悠地晃荡向后面的隔间,cen忙推了有些迷茫的卡慕一把,“你们入门的教号。”红叔神情貌似有些严肃,刚刚喧闹的大殿登时安静了下来。

不久之后,卡慕出来了,他点了点米洛,少见的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黑猫,你该进去了。”cen拍了拍坐在他旁边发呆的小孩,米洛进去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现在也已经在往这边溜达。

 

“黑猫。”

隔间很小,但在四方墙上都贴了符咒,大抵是防止有人偷听,那供奉用的火烛还在冒着白烟,“你呀,你呀…”师父突然叹了口气。

“你今年,成年了么?”

“弟子未知。”黑猫想了想,“不过弟子既然已经成妖,猫的那套年龄大约不能作数。”

“嗯。”师父神色淡淡的,“我估摸着,若把你的年龄换算成人类的寿龄,今年大约是…”

“十六岁吧?”黑猫开口接道。

“十六年前的10月11日,真是命啊…”师父发出一声似真似假地感慨,“你听好…”

 

“话说红叔你的教号是啥?”有一说一,卡慕的嗓门是真的大,黑猫刚出来就听见他一个人制造出的一万个人的噪杂声。

“崇坚。”红叔饱含深意地看了cen一眼,“坚持自己的底线。”

“家国乃天下第一大事。”

“论高,他可摹一笔山海意,取一缕云雾尖;论大,他可跨一抹千秋卷,涵一池天地情。”

“这就是我对我教号的释义了。”

cen神色淡淡的,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哎呀三师兄,不要冷着张脸嘛~”卡慕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来来来,说说…”

“诶卡慕,不如先来聊聊你的教号吧。”黑猫做到cen的身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别欺负我家cen哥哥。”

“怎么就成你家的了。”cen白了他一眼,“不用说了,除了师兄以外,目前没有人说自己的教号,都回去休息吧。”

无论这给教号的晚上各人心情有多么复杂,令人愉(痛)悦(苦)的山门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又是一个星月夜,cen拎着一壶酒往山上走去。

没办法,小孩今天成年,死活嚷着要喝酒。

这两年想来也发生了不少事,第一件:红叔跟雪姐那拖了七八年的婚礼终于是举办了。

可喜可贺。

接下来是卡慕和米洛养成了周期性出去玩的习惯(主要是卡慕),每次都会被传送阵法送回来,但他好像依旧乐此不疲。

还有就是黑猫。

黑猫这小子真的是相当让人又爱又恨,既欠虐又欠疼。

想起这两年来黑猫给他找的事,cen未免有些头疼:什么把山里河中的鱼屠杀干净啦,什么半夜流进卡慕房间搞破坏啦,什么试图偷窥红叔和雪姐恩爱被暴打啦…以上不足黑猫犯下罪证的百分之一,但是,嗯,有人宠着,没关系,反正除了师父没人打的过cen,快乐的搞搞事,心情还是相当愉悦的。

cen嘴角扬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喂卡慕!你不要抱着我!哎呀一股酒气,我吐了呀!”米洛哭丧着脸,看见cen回来就犹如看见了救星,“三师兄,救命…” 

“嗯?三师兄,什么三师兄?”卡慕醉醺醺地把埋在米洛脖子上的头举了起来,“诶呀cen,回来了啊。” 

“…米洛。”cen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要在山道上玩那么野。” 

“哎不是…cen…”米洛刚要哭嚎出声,就看见他亲爱的三师兄大跨步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揶揄的眼神。 

 

轻车熟路地拐到大殿,cen远远的就听见红叔和小雪的喝彩声,他踏着月色跨入大殿,迎面而来的就是黑猫地拥抱,“cen哥哥,酒!” 

“行行行,拿去拿去。”cen摸了摸猫猫的头,眼中那温柔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他本想拉着黑猫先进去的,却被走出来的红叔打断了,他抬头,发现红叔表情一片凝重。 

“…呼。”cen面不改色的握了握黑猫的手,“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和你大师兄还有事情要聊,黑猫,你先进去。” 

 

竹林月夜。 

cen和红叔步伐散乱,风抚乱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红叔的发,他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cen。” 

“怎么了?师兄。” 

“…”红叔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听我说完。” 

“你知道我国其实有一盏长明灯的对吧。” 

“你说的是…镇龙灯?” 

“是。”红叔点了点头,“我国长年以来屹立不倒,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国现在有多么强盛——没有对比。而是因为一位仙人留下的镇龙灯。” 

“镇龙灯确实拥有通天纬地之力,它将这个国家与世隔绝,且给予了完美的天象和奋发图志的明君。” 

“但是,镇龙灯的两挑灯芯中的一挑,在千年前失窃了。” 

“等等师兄。”cen打断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红叔就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失窃了,其实影响不大,因为古书中有记载,每年向镇龙灯献祭任意的一条生灵,就可以为镇龙灯‘续神’。” 

“在三年前的一次续神中,祭祀司挑选的献祭目标,是一只黑猫。” 

 

“所以你说…” 

“是的。”红叔表情很平静,但眼中的波澜可以透露出来主人内心的痛苦和纠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妖?潮海那只是当年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么多年了,也就出现了这么一只!你就不好奇黑猫为什么会存在么?” 

“他在守卫的疏忽下,窃食了半条剩下的镇龙灯芯!” 

“…所以,师兄你打算怎么做?”cen静静地问他,眼神晦暗不明。 

“出于家国,出于道义,出于陛下的信任,我应该把他立马捉回去,交给祭祀司。”红叔沉声道,“但出于道义,出于师兄弟的情分,cen,我会给他,也给你七天时间。” 

“你到底在这件事中,要怎么样对待你亲手捡回来的猫崽子,交给你决定了。” 

 

那个平时和个痞子一样的少年坐在大殿的顶上,双腿耷拉着,晃荡来晃荡去。 

“喂,卡慕,喝醉了不要在屋顶上乱晃啊。”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那个天天被他忽悠着的单纯的少年和他并肩坐在了一起。 

“米洛…” 

“嗯?” 

“我跟你说啊,我,真是个…王八蛋。” 

“你才知道啊?!!”米洛非常不留情的不到,却在恍惚间错过了卡慕掉在嗓子里的,小小的哭腔。 

“米洛啊…我跟你说哦,我啊,最怕,蘑菇了…” 

“?” 

“我的体质,对蘑菇过敏…吃一点就会嗝…呕。”他突然吐了出来,这庄严的大殿顶上被搞得乌烟瘴气的,“要记得啊…这样…你以后嫁给我,就不会,把我毒死了。” 

刚刚还在哀叹着想要不要给卡慕收拾的少年面色狠狠一红,踹了他一脚后,却没有再多做什么。 

 

Cen心不在焉地坐在黑猫的对面,他发现小孩好像隔着桌子在悄悄地盯着他,他拿起酒杯,冲他一举,勉勉强强地对他挤出一个微笑来。 

Cen坐的地方刚好照不到灯光,黑猫的视线扫去,就发现那人好像很是落寞。 

宴席结束之后,cen就一个人消失不见了。 

红叔和小雪对视一眼,红叔很是无奈,小雪冲他挥了挥拳头。 

 

黑猫是在陌寒院旁的竹林里找到cen的。 

他尚且举着酒杯,神色清明,显然酒劲儿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神色疏离,似是落了闲的坚冰。 

黑猫就这样看着他,本来只是喝了点酒,但这会儿看着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越来越醉了。他想了想,直愣愣的扑了上去。 

Cen显然没想到还会有那么个惊吓,他忙接住小孩,防着他醉的倒在地上,然后,他听怀里的人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Cen怔了怔,“没有啊。” 

“你明明就有…你笑得那么勉强。” 

cen注视着怀里的人,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不开心,好不好?”黑猫抬起头,“如果你不开心的话…” 

许是醉着,黑猫想起了一两个月前被卡慕丢过的一本书: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讲得是两男的龙阳之好,让黑猫看得面红耳赤的同时,倒也的确给了他那么点启发。他之前去问了师兄师姐,他们都说,没见过cen和什么人那么合得来,也没见过cen对什么人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他能不能,尝试一下? 

他看着尚在沉思的cen,就这样贴了上去。 

Cen:!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想了想,也贴近了那个孩子。 

同时他心中也作出了绝定。 

 

黑猫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cen的怀里。 

他看着这个把他带回来的男人平静的睡颜,轻轻地伸出手抚了抚他的下巴。 

“唔。”cen迷蒙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小孩一脸坏笑的看着他,电光火石之间,cen果断地道:“先说好啊,昨晚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啊…我…我才没有…”他眼神游离,黑猫被自家可爱又纯情的cen哥哥撩拨的加速不止,他二话不说地再度贴了过去。 

cen:“…”他好似是被对方撩拨的烦乱,心静不下来,被激起了心中少有的那点儿侵略欲,便反客为主,把黑猫压在身下。 

“不要玩火。”良久,意乱情迷地一吻结束,cen喘着粗气松开了黑猫,那猫占了便宜不饶人,他慢悠悠地吐槽:“原来我们的cen大将军这么纯情啊。”他刻意咬重了“纯情”二字,眼上媚生三分——然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对上瞳孔变成冰蓝色的恼羞成怒的cen的眼睛。 

今天上午黑猫亲身试验后,终于确认了猫儿确实都是怕冷的。 

 

“黑猫呢?”红叔看着cen独自一人来见他,相当不解。 

“今天早上被我教训了一顿。”cen非常正襟危坐地说:“现在还赖在床上,行了师兄,我想知道,如果以我来代替镇龙灯行不行?” 

“什么意思?”红叔有点不解,随之,他想到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cen一眼,答非所问道:“我还是先恭喜你们吧。” 

“…你原来知道。” 

“谁都看得出来。”红叔笑了笑,“我会帮你转告陛下的,cen,用你自己的力量代替镇龙灯的守护,可能可行。” 

“但你要付出的,你应该知道。” 

“嗯。”cen深深地看了红叔一眼,想了想,他又问:“师兄…你,为什么不在黑猫刚过来的时候就把他抓去呢?” 

“我不清楚。”红叔皱着眉,“你理解错了,cen,发现黑猫身上的镇龙灯芯的人并不是我,我只不过是收到了陛下的命令。” 

“原来如此。”cen若有所思,连告辞也没搞就想要离开了,他才刚刚转身,就听见对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拿着。” 

“?”cen伸手接住,然后发现,是一把他已经两年没用的剑,“是贺礼。” 

cen笑了笑,冲红叔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红叔神游似的拿着圣旨来到cen的门前。 

“哒。” 

“哒哒。” 

红叔发觉不对,一脚踹开门。 

一阵风卷起了飘进的秋叶。 

 

“所以为什么我一醒来我就不在山门了啊!”黑猫惨嚎一声,在山洞中看着生着篝火的cen。 

“比起这个,黑猫。”cen好像一点也不急,他老神在在地问道:“你要不要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妖的?” 

“啊哈哈…cen哥哥,你说什么?”黑猫面色一僵。 

“要不这样,我们一人坦白一件事吧。”cen淡淡地说,“我之所以愿意收留你,是因为我有一种很奇怪的病。我可以清晰的记住从小到大发生的任何事,而在很多年前,我曾经做过很久一个重复的梦:梦里有一轮橙色的太阳,和一轮紫色的月亮。我想着拉远去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猫。” 

“…”黑猫呆在了原地。 

“小孩,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的,无论你到底做了什么。”cen温柔的抱住他,“尤其是我们现在不是一般的关系。” 

黑猫沉默了很久很久,cen也不急,他就是那样慢慢的往篝火里加着木柴。 

夜很静,若非是在逃离的路上,篝火夜话也并非不是一件美事。 

火星滋滋的燃烧着。良久,黑猫发出了一声无可忍受的啜泣,“好冷…” 

“?”cen忙抱紧了他,只听见那个孩子他的胸口,真真正正的哭的和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他们放了我的血,我只觉得我体内的活力不断的溜走…没办法,我没办法,那盏灯就在我的面前…” 

cen拍着黑猫的背,心思之复杂,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红叔说到做到,真的还给了他们几天的时间。而在第八日一早,巡卫司的人便闯上了转轮山的大门。 

“我派一向只修轮回,既然是黑猫自己闯出的祸,我派不会插手。”师父并没有多做阻拦,“但同样的,我们不会帮助同门相残,所以红,你和雪丫头只能靠自己。” 

“是。”红叔点了点头。 

“慢着,师父!”米洛突然从旁边杀了出来,“不以门派名义出手,那我们可以以个人名义出手对吧!” 

师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自然。” 

“好,卡慕…”他扭头,“我们去帮cen。” 

 

“所以我们要去哪儿啊?”黑猫趴在cen的肩头,百无聊赖的问道。 

“去海边。”cen仔细地查阅着地图,“之前潮海那一带可以通往西洋,即使是修炼之人数人之力对抗国家依然是不现实的,去那边可能可以去外头避避。”正说着,他随手从包裹里拿出一支笔,在面前凌空写了几个大字。对着黑猫不解的神情,cen笑着解释道:“这是米洛自己找的一种仙法,可以通知他,相当方便。” 

 

而在米洛得到消息的同一时刻。 

几道暗影融入了黑暗里,追着cen刚刚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其实如果不是后面有追兵,我们特别像来旅行的诶。” 

“屁。”cen无情的打断某只猫的自娱自乐,“我快累死了好吗?” 

“诶嘿…”黑猫攸然竖起猫耳,“等等,后面好大的破空声啊,米洛他们不是刚得到消息吗?怎么来的那么快…” 

“不是,是追兵!”cen反应过来,“这才是我和红叔约定后的第一天啊…怎么回事?” 

“黑猫,你先走,我一个人留下解决他们。” 

“啊?”黑猫似乎很不情不愿,“我也可以…” 

“你的力量留到后边。”cen匆忙的解释了一句,纵身越向自己的身后。 

 

大约在一到两个时辰后,cen在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等着他的黑猫。 

两人没有为第一次战斗的胜利做什么欢庆,因为对手实在是来的太快了。 

 

“行了,想来他应该也察觉到了一点儿。”一个藏于阴影中的人好像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仔细看看,会发现他的前方有几只黑色的鸽子。 

“采用备用方案吧,即使他察觉到那个东西有猫腻,为了安全也不会把它丢掉的。” 

 

半个月后。 

cen疲劳的倒在山洞中。 

村庄城市什么的肯定不用去,因为通缉令是贴满了的,想来之前在潮海战里他还是保卫和平的将军,现在就是人人喊打的书贼。 

这世道哦—— 

黑猫窝在他的怀里休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人多到黑猫也必须参战,不然cen一定做不到不受伤,一波又一波的,没完没了。 

“嗯?”cen的眼前突然浮现了几行字,他扫了一眼,随后摸了摸黑猫的头,“小孩,有个好消息。” 

“啊?” 

“米洛和卡慕在一起了。” 

“这算个啥子好消息啊…” 

“哦,他们要找到我们了。” 

“…真的假的?”黑猫抬起头,“也就是说,我们要有四个人逃亡了?” 

“是的。”cen点了点头,随即眼神一凝,“但目前找来的麻烦,可不好收拾啊。” 

红叔他们到了。 

 

“师兄。”cen冲他一拱手,“快一个月没见了,近来可好?” 

“不好。”红叔苦笑道,“cen,你应该知道镇龙灯对我国的重要性。” 

“我不是本国人,师兄你也该知道黑猫对我的重要性。” 

“你为什么不等等陛下的答复?” 

“还用想吗…”人力定然不如仙物,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不是傻子。cen还想说点什么拖延时间,却直接了当的被红叔打断。 

“别刷小心思了,我知道你在蓄势。”红叔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开始吧。” 

“唉。”cen把黑猫往身后一甩,“躲后面去。”他从背后,拿出那把红叔送的“贺礼”。 

“师兄,雪姐。”cen轻声说,“别死冰魄手上。” 

一剑光寒十九洲,凝冰千里万丈渊。 

 

后来,黑猫和cen成功靠着冰魄从红叔等人手里脱身离去。 

但看满天霜花中,唯一的,那使用者的鲜血分外醒目。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由于红叔他们的紧追不舍,cen和黑猫只得不断的变换位置,地图在某一次的战斗中遗失了,更为雪上加霜的是,米洛和卡慕因此找不到他们,双方无法汇合。 

在此期间,每一次被他们追上,cen基本上都要使用冰魄,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寒毒越积越深,已经到了快抑制不住的程度。但他一直忍着,他知道如果被黑猫发现使用冰魄的代价是这个,后果是什么。每一天,他都看着他的小孩因为自己拖累了他而感到自责,如果让他知道…他不希望看见自己身边,也会上演自投罗网这种事情。 

 

“他的寒毒快压制不住了吧。” 

“我知道了,今天,我会找到他。”那个人默默的从不起眼的丛林里走回原来的地方,对着努力爬到树的最顶上的少年大喊,“米洛,我找到他们啦!” 

“什么,在哪里呢?”米洛往下一跳,刚好被下边的人儿接住。 

“我们走吧。”卡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领着自己的爱人朝着他们的同门师兄弟的方向走去。 

 

而此刻,cen和黑猫还在休息。 

他俩实在是太累了,多少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这次正好走的比较远,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随后他们被一脸慌张的米洛叫醒了。 

“喂喂,你俩快醒醒!”米洛推了推他俩,“红叔他们来了!” 

“…”cen率先悠悠醒转,他并没有问他俩是怎么找到他,直接把黑猫往地上一摔,“小孩,我出去应付红叔他们,你和好不容易赶来的两位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走了!”言罢,他带着寒魄,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他有些紧张地回头,发现黑猫刚刚才搓着眼睛爬起来,并没有注意到,他才松了一口气。 

“喂,卡慕,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来收拾!”米洛把黑猫扶起来,然后冲着站在树林间发呆的卡慕大吼。可惜此人好像是聋的,他依然岿然不动的站在那。 

“罢了,我们先收拾吧。”黑猫见卡慕叫不动,也算是司空见惯,在山门里他一直是这样。 

只是当两人忙了一会儿时,米洛忽然浑身一麻,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用尽力气的动了动眼珠,发现他的爱人站在他的身后,点了他的麻穴。 

“是这样的。”他对着呆住了的黑猫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卡慕的第二个灵魂,你们可以叫我皇。” 

卡慕还记得他得知自己教号的那个晚上。 

师父告诉他,他的教号是“无常”,所谓为权为尊者,为草为贱者,为人为心者,皆是无常,一念无常,百态皆苦。 

卡慕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三个灵魂,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被他和那个叫“皇”的人一起杀了,他们才因此能够醒来的。 

 

“什么意思…”米洛呆呆地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仔细去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卡慕。” 

“是的,但我依然是这个名为卡慕的躯体中的一员,且是最重要的那个。”那个“卡慕”冷冷地说,“更重要的在于,我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你说什么?”黑猫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的,追捕你和cen的命令是我下的。” 

“那又如何。”黑猫态度很是坚决,“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是吗?”他笑了笑,“不要用那种抗拒的态度,你扪心自问一下,我这种做法有错吗?” 

“你…” 

“你告诉我,错在哪里,如果你能指出来半分,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和cen离开。” 

“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如果,你希望cen能够活下去的话,最好现在出去,把自己交给红叔。” 

 

卡慕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两方交战的旁边。 

“卡慕,东西收拾好没有?”cen脸上弥漫着白霜,他的力量在那么多日的战斗中接近枯竭了。 

但卡慕并没有理会他,“都别打了。”他命令道,“住手吧。” 

令cen心情跌入谷底的是,那些皇家暗卫登时便退出了战场,只剩下他和红叔夫妇面面相觑。 

“你是…”红叔迟疑着问道。 

卡慕没有接话。 

良久,黑猫红着眼睛冲了出来,一下扑进了cen的怀里,开始扯他的衣服。 

“黑猫,你!”cen手忙脚乱的想要拦住他,却实在是没有了力气,他的躯体,在多日寒魄的使用后变得透明而晶莹剔透,第一次展露在黑猫的面前。 

“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还记得有一次cen在清洗自己伤口时用冰把他拦在一旁,还跟他说什么“痛苦是美好的,会让人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云云,根本是在骗人嘛! 

“黑猫…”cen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恳求,黑猫想了想,一口吻在cen的唇上… 

随后,cen软软的倒了下去。黑猫脸色冰冷的握住寒魄,平生第一次,显露出镇龙灯芯那强大的火焰,将冰魄化为了一摊水渍。 

“走吧。”他冷冷对卡慕说,“但你们得放了他。” 

“这…” 

“是必然的。”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边,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师父在这个时候来了,他带来了被遗忘在山门的解毒药,以及把米洛的麻穴给解开了。 

“陛下,我派虽不干涉自己弟子被追责,但总是护短的。既然他们已经退场,那我就带他们先行一步了。”师父非常平淡的说,但他的话语不容反驳,也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能力。 

“我知道了。”卡慕点了点头,“那个,米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皇城找我,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故事,但那个小子的情感一样会影响到我。” 

“那我们走吧。”眼见皇说完了,师父便带着两人离开,从始至终,他只是饱含深意的,看了黑猫一眼。 

 

转回山。 

“师父…”米洛眼眶红红的,现在,cen还在沉睡,黑猫被带到了皇城,卡慕,红叔,小雪,都要等到一切结束才有回归的可能…转回山好久没有那么冷清了。 

“是不是,我不要去帮cen他们比较好?” 

“孩子…”师父摸着胡子,看向祠堂的方向,“你们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不完美的。” 

“为了这片山河的安定,皇室依靠生灵的鲜血为镇龙灯续神;而黑猫在守卫无意的放纵下,偷食了镇龙灯芯。” 

“你可以说皇室错了吗?每年只需一个生灵的性命,就可守一方天地的百姓不受流离失所之苦,刀兵水火之难;你可以说黑猫错了么?任何生灵的自由意志都是自然的馈赠,更别提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这可是世界上,最为美好的词啊!” 

“它代表了一次花开到一次花败的周期,从过去抵达未来的距离。” 

“孩子,接下来,你的道路,就看你自己了。” 

我么?米洛想。 

我能做什么? 

他恍然间想起卡慕在几个月前和他说的那番话,对蘑菇类过敏…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那会儿就知道,皇会这么做?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教号,那天,师父也是这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序,是秩序,是天玄地黄,宇宙洪荒之列。若是守序,可保一生太平,却不念喜乐安稳,悲恨哀恸。” 

“凡是守序者,即是风雨飘摇亦可心如磐石,若无立根土地之志,秩序紊乱,往后,怕是难捱。” 

米洛起身向师父告辞,他已经觉得自己要做什么。 

“你想好了?”师父问他。 

“那我送你一程。” 

 

皇城,自从黑猫被抓到起,就已经在准备仪式了。 

黑猫百无聊赖的被五花大绑在竹竿上,活像要被烧死的女巫。 

皇帝不见了,红叔和小雪去巡卫司结功,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等着被开膛破肚。 

哦豁,开始倒计时了吗? 

十分钟的沙漏已被倒转了过来。 

 

米洛站在皇宫门口,礼貌地向守卫通报了一声,咬了咬嘴唇。 

他紧握着口袋里的东西,在得到“请进”的手势后,一步一步踏了进去。 

 

“要…死了吗?”黑猫细细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不成音的尾调,他努力地睁开眼,那双异瞳模糊且无神。他讽刺地看着周遭义愤填膺的人,笑得很猖狂。 

笑话…小爷会那么容易让你们如愿? 

雪渐渐从天上落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又想到了那个家伙。 

cen… 

纷乱的思绪被风刮的他那仅剩的一点意识,他在见到“皇”的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他其实可以把镇龙灯芯直接交给他们,但是,这样不行。 

一切都会重来。 

师父说,我派修的是轮回。 

而在那天晚上,师父告诉他:“劫,是安详太平年间的一缕瘴气;材,是千万乐居业内的一柱核心。” 

“劫财劫财,谓之变数,福祸相兮,是非难定。” 

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可以守一片山河,护人长寿就不错了。你说对吧,cen哥哥? 

想想你自己那盏奇异的长明灯,你肯定可以解开这么简单的谜底,对吧? 

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啊。 

我…你的小孩,要死了啊,我可还想,听听,海浪的…声音呢。 

 

cen恍然从枕席上坐起来,寒风还在不住的刮着。 

“孩子,醒了?身体怎么样?”师父把他扶到地上,他有些倦怠的看向灰色的天空,晦涩地问:“师父…现在,灯,怎么样了?” 

“除了你和红叔他们夫妇的,都已经灭了。”师父不带一丝情感的说。 

“我知道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封住这个世界的镇龙灯芯,轻叹了一口气。 

“师父,感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了。”cen神色真挚的看向他,即使对方沉默不语,“我想,我找到正确的道路了。” 

“你明白了?” 

“黑猫都觉醒到这个程度了。”cen无奈地感慨,“我再想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 

“…”师父不再吭声。 

“麻烦您扶我一把吧,我现在可能走不了路,走吧,我们去祠堂。” 

“你真的想好了?”师父的神色相当复杂,“红叔和小雪可还在皇城,你这么做…” 

“他们会死,我知道。”cen打断他,“但是,我不是要去吗。” 

“走一遭轮回。” 

“你决定了?!!” 

“是的。”cen很平静地看着他,“这就是我的教号啊,‘轮回’。” 

“几多轮回无处寻,几多轮回无处念。” 

“悠悠转转千百世,幽色黄昏戏流年。” 

“你不怕迷失在那里面找不回来了吗?” 

“那就得靠我雪姐的保佑喽。”cen声音很轻快,“冰雪傲骨之姿,点梅墨华之香。常言道,生机自梅开之后,若守得本心…” 

“便是归途。”师父接道,随后笑了起来,“你是真的长大了啊。” 

“嗯哼?”cen站在自己的长明灯旁,它是唯一一盏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拜拜啦,蓝色的火。”他拿起那条镇龙灯芯,把它投入其中。 

 

这片天地的边界消失了。 

太久没承受过自然的威力城市,迎来了这天底下,最铺天盖地的一场暴雪,在短短三分钟时间里,就已经积起了十厘米厚的雪层。 

皇城塌了,琉璃瓦上千秋万世的大梦随着坠落的皇宫一起,成了飞灰。(致敬《杀破狼》) 

 

“走吧,师父。”cen对着老人说,“去走一遭轮回,然后,吧各位,都带回来。” 

“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位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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